日记本上的字很潦草，但不难看懂。我一边翻动书页，一边梳理脑内混杂的记忆。
我是一个秘密结社——末裔的成员，代号千面。末裔是个很大，且成分复杂的组织。组织成员的身份五花八门，从政客到乞丐，从黑到白。末裔的历史很长，一开始是一个安保团体，后来渐渐变成了类似黑帮的组织，再后来自己洗白自己后就变成了一个带点宗教意味的家族企业，生意遍布各地，但也只是为暗地里的行动提供资金。
末裔从来都是由沃尔夫家族掌控的，沃尔夫家族历代继承着特殊的血液，子女们出身便带着特殊的能力。一开始末裔就是有沃尔夫家族的崇拜者们成立的，他们相信沃尔夫家族是神的末裔，能带给他们安全和庇护。沃尔夫家族也在世界各地寻找和他们一样的特殊人群吸纳入组织，我就是其中之一。因为组织的成员都是一些特殊人群，多少有些奇怪的脾气，甚至可以说目无法纪，所以组织就建立了一个戒律部门——罚，由家族最信任的下属出任部长，我就是现任的部长。但我并不记得何时被吸纳进组织，能记起来的只有关于我效忠上一代首领时的记忆。
上一代首领在五年前意外身亡，之后组织就处于极度混乱的情况。首领的四个子女各有各的问题，大小姐是沃尔夫家族罕见的无能力者，大少爷在七年前就失踪了，二少爷则是养子。唯一能力出众又有沃尔夫家族纯正血脉的二小姐，也就是首领嘱托给我守护的对象，又太过年幼。组织里的一些家伙，看到这种情况就开始蠢蠢欲动，组织也接近分崩离析的边缘。
本子上的记录只到上星期为止，记录着一些成员的异常举动，其中就有病狐。但就在我们准备调查清洗他们的时候，罚部遭到了突然袭击，我和成员被分割开来逐一击破。对手对我们的行动模式了如指掌，肯定是出了内鬼。
结果果然是叛离了吗，那些家伙……
二小姐……
我一拳打在被子上，脸色阴沉。
“看来你想起很多东西了啊。”白道衍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也不在乎房间里有病患，悠然自得地点起了一根烟。
“那帮混蛋，居然对二小姐出手了！”我咬牙切齿地道，虽然言语满是怒气，但清脆的少女音也让其听起来没有什么威慑力。
等等……女声？！
“你现在才发现吗？”白道衍看着我变了脸色，神情有些古怪“该说你对自己不在意好呢还是反射弧太大？”
“我之前是男性没错吧，白道衍！而且转世后都是最适合战斗的身体，我每次转世都是你负责的，这次又是怎么回事？！”我要不是还是没什么力气，就要揪住白道衍的衣领了。
白道衍无视了我的责问，悠然地吸了一口烟：“之前你的转世都是准备周全，当然会选择上好的宿体。但你这次是被追杀，追杀懂吗，能找到一个身体就不错了。”
“也就是说？”我脸色大变，摸了**口，软的？！下面，空的？！ 手臂，好细！脸，好小！
“诺，给你镜子。”看着我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白道衍似乎觉得有些好笑地递给我一面镜子。
我颤巍巍地把镜子举到面前。
镜面反射出的是一张漂亮的脸，五官如水晶般精致，带着东方人的柔软和西方人的深刻。眼睛是漂亮的海蓝色，头发则是罕见的淡金色，在阳光下有点接近银白，散乱地披散在身后。皮肤是病态的白，更显得少女明眸皓齿。少女的身上套着宽大的病号服，更显得她身材纤细。这是一个任何人看见都会赏心悦目的女孩，如果忽视掉少女此刻脸上吃了苍蝇一般的表情的话。
手一抖，镜子摔碎在地上我转头看向白道衍，脸上的表情估计很精彩。
“如你所见，现在的你，是个可爱的女孩子。”白道衍一副为我高兴的表情，嘴角的颤抖还是出卖了他的内心。
“别开玩笑了！这副身体能战斗吗！这手臂！”我把病号服的袖子捊起来，露出一截白生生的胳膊给白道衍看“这手臂连枪都举不起来！这身体估计连自己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保护二小姐？对了！如果再转世一次的话……”
“抱歉，这应该不可能了。”白道衍打断我的话“事实上，据我研究这是你最后一次的转世了。”
“怎么回事？”我脸色一下子苍白起来，双手忍不住抓紧了被子。
“别那么激动……上一次你转世的时候我就有所察觉了，每次你转世的数据我都研究过，无论你哪次，准备得再怎么充分，身体都会出现一定的排斥。所谓转世，无非就是灵魂在身体间转移，有排斥才有脱离的可能，而你排斥的程度在一次次变小，这次则是完全融合了，除了不习惯没有任何其他症状。也就是说，这具身体死亡了，你的灵魂就会和普通人一样，消散或者去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怎么会……”我嘴巴微张，对这个消息一时无法接受。
“放宽点心，你已经活得足够久了不是吗？虽然你自己没什么质感，但组织里呆的最久的人就是你。服侍过上上一代首领的老人还是愣头青的时候你就是高层了。只不过你把生活记忆选择性抛弃了，只留下战斗技巧。”白道衍深吸一口烟“听起来很悲哀不是吗？”
“看开点，说不定你之前就当过女孩，甚至你一开始就是个女孩呢？反正你都忘了。”白道衍玩笑似得说了一句，我没有回应他。
看到我沉默不语，白道衍从不知道哪里掏出来一份报表，有些犹豫地开口：“还有件事……我有点不确认。”
我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我的记忆没错的话，他在组织里是出了名的自负，在自己的专业上露出这么不确定的语气实属罕见。
“我发现这具身体的时候，很奇怪，生命体征先是急速下降，衰弱到濒临死亡的时候又缓慢回升。也就是说这具身体并未完全死亡过，而你之前都是选择完全死亡的身体转世的，那样才不会产生太过的剧烈排斥导致转世失败。”白道衍翻了翻报表“懂我的意思吗，这次很特殊，这个身体的主人并没有死亡的时候你和她融合了，也可能你们的意识也融合了。之前我检测到一个很奇怪的脑电波，而现在你的脑电波则处在一个很特殊的频率上，你明白这代表什么吗？”
“我……我和这个女孩融为一体了？”我听后有些发愣，旋即抱住了脑袋“那我……那我到底是谁？”
看着有些崩溃的我，白道衍罕见地露出了有些安慰的语气：“总体来说你还是千面，末裔的一分子，毕竟现在的记忆是由千面的那一面主导的，不过你也得为这个女孩的那一部分负起责任。你不妨作为新的一个人重活一次，之前的你，可能因为没有死亡的概念，没有任何活着的质感。仿佛是个生而为死的机器一样，而现在你只有一次认真活着的机会了。”
“作为一个女孩？”我苦笑了一下。
“没什么不好的。”白道衍耸耸肩“至少这副身体足以让所有女性嫉妒，你也可以活得轻松点。”
“我怕没那么简单，这女孩……不出我所料应该是被人追杀的吧。”我轻轻地抚摸自己的掌心“我转世的时候隐约有听到求救声，她是怎么死的？”
“毒杀，凶手用注射器把毒药扎进脖子里了，你选择她作为宿主之后毒素开始自动清除，我只抽取到了稀薄的一部分。毒药的成分很特殊，我分析不了，好在已经彻底销毁了。”白道衍把烟头扔到脚下，用力地一碾，仿佛对自己分析不出毒药成分这一事有些恼怒。
“你是在哪里发现我……这个女孩的？”
“我在你的臼齿里装了探测器，根据你最后一次发出信号的地方搜索，在一个巷子口找到了这个女孩，巷子里有你的部分血迹，但没有原来‘你’的尸体，估计是被销毁了。”
“果然…追杀我的病狐是个心思缜密的家伙，以这个叛徒对我的了解，为防止我转世连医院和殡仪馆都炸了，周围想必也被清场了，所以他才放心得连抑制剂都没给我打。这种情况下，一个有可能成为宿体的女孩是怎么进入这片区域的？”我面色凝重“事情绝对没那么简单。”
“病狐也背叛了吗，组织看来真的……”白道衍有些沉默。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要是我没算错，组织估计已经乱成一锅粥了。要不你也不会不把我安置在组织的医疗室而是安置在你的秘密地下诊所了。”我拢了拢头发，之前身为男性的我一直都是短发，这个动作估计是继承于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
“我打算观望一段时间。”白道衍右手食指节奏性地击打着膝盖，这是他思考时的表现“至于你……我会给你一个新身份，名字就叫莉莉亚斯，怎么样。”
“百合花吗……可以。”我爬下床，虽然还有些站不稳但也不至于摔倒。站起来之后更加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娇小，虽然胸不能算小……该死，我在想什么，想到我将作为一个女孩活最后一世我就忍不住来气！
“那么，莉莉亚斯，之后你打算怎么办？”
“那还用说吗，先找二小姐，然后去调查追杀这具身体的人。”我一字一顿地道“当然，最先还是要把病狐那群家伙的脑袋拧下来，这是背叛的惩罚，而我是罚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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